昏鸦尽，小立恨因谁？
急雪乍翻香阁絮，轻风吹到胆瓶梅。
心字已成灰。
创作背景：
写在纳兰的表妹雪梅被选到宫里之后。他与表妹雪梅一块长大，从小青梅竹马，两小无猜，虽然没有挑明爱情关系，但纳兰深深地爱着雪梅这是事实。他与表妹曾经一块去读私塾，一块儿玩耍，一块儿对诗作赋。如今，表妹走了，走进了皇宫，当了妃子。一场早期的恋爱就这样成了泡影，叫谁能不痛苦呢？表妹走后，纳兰曾经装扮成僧人进宫去见过表妹一面，但那是多么危险的举动。一经被康熙皇帝发现，那是要杀头的！匆匆一面，而且还隔着宫廷里的帏幔。回来后好长时间放不下，他思念表妹的心情谁又能了解呢？所以，他经常一个人在黄昏时小立，望着宫廷的方向凝神。可是，初恋是彻底没有希望了，这辈子也别再想了，心事变成了灰一样。
注释：
①、昏鸦：黄昏时天空飞过的乌鸦群。
②、香阁：古代青年女子居住的内室
③、胆瓶：长颈大腹的花瓶，因形如悬胆而得名。
④、心字：一种炉香名。
白话文：
暮色冥冥，几只鸣叫的灰鸦早已消逝云端。不知暝色中那位女子怨恨何人，小立在幽寂的香阁之中。空中飞飞悠悠的柳絮忽化作一阵急雪，无情地钻入阁中。微微的晚风，又轻轻地吹摇着胆瓶里那几支折梅，枝头点点红梅，显得那么楚楚可怜。地上昨夜燃尽的心字香灰，被风吹得四处飞扬。
世间之无奈
全词总共才28字，词的容量极其有限。但是，纳兰在这28个字中，塑造了一个失恋者的形象。他悲愤，他痛苦，他怨恨，他心如刀割，他心灰意冷。但是，他又不能表现出来，他把内心的痛苦压抑住，强陪着笑脸应付家人与外界。其次，是这首小词营造了一个意境，由几个意象组成：黄昏、乌鸦、柳絮、春阁、瓶梅、心香。把相思的凄苦与灰色的景物融合在一起，既有实景的描画，又有心如死灰的暗喻。这是一个何等伤感的画面。清代人把纳兰爱情词概括为“哀感顽艳”。
这首词抒写的是黄昏独立思人的幽怨之情。题材常见，容若所取的也是寻常的一个小景。但此寻常小景经他描摹，便极为精美幽微。尤以结句最妙，一语双关。一个镜头转换，如同拍电影一样。前面两句写的是纳兰自己站立在黄昏渐渐笼罩的昏暗之下，望着渐渐飞远的昏鸦，心里充满伤感，不停地叹息。后面写的却是闺中的女子所住的香闺。这个女子是纳兰心爱的女子。纳兰把镜头对准了她的香闺，对准了香闺的一切物事：从窗外飘进来的柳絮、胆瓶、插在胆瓶内的梅花、落在书案上的梅花花瓣、已经燃完的心字香的灰烬。
《忆江南》是纳兰性德《饮水词》的开篇之作。"昏鸦尽"渲染了整首词的气氛。很多人认为鸦是不祥之鸟，但历来以鸦写作的也有不少名句，如"枯藤老树昏鸦"等。在这首词里，昏鸦已不在，词人却临风伫立，是等候？是思念？是无奈？天空中的乌鸦已淹没在昏黄的暮色里，是谁让我还在那里久久伫立凝望？是怨恨，亦或是痴念，卷起她香阁中的柳絮，宛如悄然而至的雪穿过孤寂的心房，无奈之下，拨动花瓶中散落的梅花，此刻，已万念俱灰。房中的心字香，也因想念你，而燃烧殆尽，落下一地的灰。
"小立恨因谁"？因为谁呢？其实，词人知道自己因为谁，除了表妹谢氏，还会有谁呢？
以“尽”与“立”描摹一种状态。而“恨因谁”，则郑重地提出问题。但是，并不马上回答。而以“急雪”与“轻风”一组并列对句，展开画面。即将内在情思物景化，令其与外部景物融合为一，又将外部景物情思化，谓其“乍翻”与“吹到”。
究竟有情、无情，难以分辨。然后，直至结尾，才推出答案。谓心字香与香字心，都已死去。用的是双关语，颇饶意趣。而言情如此，亦够决绝。或以为说闺中情，代女子立言，谓于冬日黄昏，思念着远游人。 “心字已成灰”既是实景又有深喻，既指香已燃尽，也指独立者心如死灰，很是耐人寻味。此词一般解作闺情词，是女子在冬日黄昏思念心上人，然而，解作容若思念意中人也未尝不可。
